从隋唐到清末,中国的科举制度存在了一千多年。此期间无论政权如何更迭,包括少数民族入主中原,开科取士的做法都一直没有改变。而考场上出现的各种各样的“答卷”也令人捧腹。现录下几例,供大家一哂。
唐代的刘虚白,与裴坦从小一块儿读书,裴后来中了进士,当了大官,而刘仍是名生员。有一年,刘虚白应考恰逢裴坦当主考官。刘想起30年前两人一起应考的情景,就写了一首诗:“三十年前此夜中,一般灯烛一般风。不知岁月能几许,犹着麻衣待至公!”裴坦看了刘进呈的诗,还真动了恻隐之心,大笔一挥,便录取了他。
明末的顾恒素有才名,却屡试不第。最后,他索性绝了中第的念头,在最后一次考试的考场上奋笔题诗以示抗议:
八千科举尽元魁,吾亦随行挨进来。
苦恼文章逐气答,囫囵文章没头猜。
号房缺瓦常防漏,蜡烛钉签不住歪。
我第三官真造化,宗师竟不取遗才。
清代有个官员子弟,在乡试、会试时,靠行贿打通关节,一路到了殿试。本来他也物色了传纸条的人,但考试是集体坐在保和殿,他恰好坐在廊下,旁边就是举着钢刀的监场士兵,不但纸条难传,连脑子里原有的一点知识也吓跑了,一个字也写不出。交卷之时,他硬着头皮写下这么几句话:“臣对:臣闻‘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,是知也’。臣不知,臣不敢妄对。臣谨对。”(“臣对”、“臣谨对”是试卷首尾的规定用语)如此“臣对”、“臣谨对”,自然要名落孙山,此后他再也未敢应试。
有时,即使饱学之士在考场上也会“江郎才尽”。康熙元年的状元马仕其,在顺治年间参加会试时,因为文名很高,人们认为夺魁非他莫属,他自己也认为。即使不能得第一,也应该可以进入前几名。考试策论的那一场,,遇上了“渊渊其渊”的怪题,他虽猜出“渊渊”是鼓声,题目是从《诗经》截取的,却怀疑另有含义,担心考砸了锅,坏了名声,思索了一整天,没有写下一个字。交卷时,他只好以一首打油诗解嘲:“渊渊其渊实难题,闷煞江南马仕其。一本白卷交还你,状元归去马如飞。”后来,他考上了状元,交白卷也就成了佳话。
明弘治年间,吴淳任浙江提学副使,他主持童试时要求甚严,因此考不取秀才的人也特别多。不服气的落第者成群结队地到御史台去请愿,要求重试,御史生怕激成事变,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。
可是在重试时,吴淳故意出了道:“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论”的题目,不仅难以措辞,而且其中还含有侮辱那些考生的意思,能通过这次考试的人自然是寥寥无几。有考生因此在考卷上作诗曰:
三年王制选英才,督学无名告柏台。
谁知又落吴公网,鱼鳖蛟龙滚出来。
也有考生在考卷上故意作弄考官的。据惠康野叟的《识余》记载,宋代某考官偏爱“三苏”(即苏洵、苏轼与苏辙)的文章,众考生也纷纷在考试时引用“三苏”的语录以讨其欢心。但有一考生故意在试卷中写道:
苏子有言:“为君计者,莫若安民无事,且无庸有事于民也。”苏子尝曰:“良医不能救无命,疆梁不能与天下争。”又云:“此苏氏所谓察微虑深,慎在未形者也。”
考官见后想:“三苏”并没说过这些话啊,于是提笔批曰:“此子固尝留心于三苏者,但未纯熟耳。”该考生见考官上了当,不由得哈哈大笑,并题诗曰:
曾见东坡面目无,试官惊得震苏苏。
分明指与平川路,一个佳人两丈夫。
原来,这位考生所说的“三苏”,分别是战国时的苏秦、汉代的苏竟以及窦滔的妻子苏蕙。学识浅薄的考官由于未能分辨而大出洋相,士人们也互相传诵此诗,以为笑柄。
考场答卷中最为人称道的,恐怕要算唐代的祖咏。据《唐诗纪事》卷二十记载,在参加考试时,按照那次主考官的规定,考生必须作成一首六韵十二句的五言排律。祖咏当时写的题目是《终南余雪》:“终南阴岭秀,积雪浮云端。林表明霁色,城中增暮寒。”他只写了这四句就交了卷。按他的水平,要写满十二句当非难事,别人问他为什么只写四句,他说:“意思已经完满了。” 这种让形式服从内容的需要,而不计较功名的得失的严肃的写作态度是值得肯定的。
另据野史记载,有个世世代代都以杀猪卖猪肉为生的父亲,希望儿子能有点出息,就逼着儿子读书,然后又逼着儿子去考科举,希望能搏个一官半职。可他的儿子却无心向学,整天就喜欢看父亲杀猪。在考试那天,他冥思苦想也答不上题来。最后没办法写了一首打油诗:“肚里无文才,阿爹逼我来。考试不会答,画张杀猪台。”然后附上一张杀猪台!
……
1905年,在社会舆论要求兴办学校、废除科举的压力下,清政府结束了实行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。变科举、倡新学、开民智、求人才,在当时已有共识。庚子之乱后,清廷变法新政,封疆大吏张之洞(湖广总督)、刘坤一(两江总督)、袁世凯(山东巡抚)上奏变通科举,张、刘会奏主张“设文武学堂”、“酌改文科”、“停罢武科”、“奖励游学”,袁世凯疏列十条,建议增实学科并逐年递减旧科岁、科、乡试名额。废八股、设特科、建立新式学堂,从变通科举到废除科举,从渐废科举到骤废科举,终于到光绪三十一年,直隶总督袁世凯主稿,会同盛京将军赵尔巽、湖广总督张之洞、两江总督周馥、两广总督岑春煊、湖南巡抚端方同奏,请立废科举。最后,皇上不得不传出上谕:“自丙午科为始,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,各省岁、科考试,亦即停止。”
新式学校出现后,一直到解放初,各大学都是自主招生,考试皆由各校自己命题。由于标准不一,试题难度各异,所以出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答卷。
有一年,某大学的招生考题特别难,多数学生面对试题都无从下笔。一考生思索良久,还是无法动笔。想起自己多年求学的艰辛,想起家中父母的期盼,他不由悲从中来,但又无可奈何,于是在要交卷的时候写下了一首打油诗:“独坐讲台前,无限心酸,出题容易做题难,长叹一声交卷也,不知分数若干?”据说由于当年试题难度实在太大,能作答的人很少,该考生居然也被录取了,可说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又有一年,语文考卷中考的作文题目是《项羽拿破仑论》。一考生由于没学过外国历史,不知道拿破仑是什么,所以望文生义,开篇就这样写道:“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,岂有一破仑而不能拿乎?”可想而知,他的作文能写成什么样子,不被录取也就理所当然了。
还有一年,一考生因平时很不喜欢学几何,恰恰那年的数学试题又主要考的是几何。此君左看右看都做不倒,只好愤懑地写了一首打油诗:“几何几何真难学,世上几何何其多。学了几何值几何,不学几何又几何?”结果数学考试得了零分。
以上说的是旧时代的答卷趣闻,类似的笑话在解放后也有。最不可思议的是文革中,当时受“读书无用论”“知识越多越反动”的影响,学生高喊“读书无用,造反有理”的口号,整天就是搞斗争,根本不读书,知识分子也成了“臭老九”,学校基本上是所谓“停课闹革命”,考试就可想而知了。当时就出了一个“白卷英雄”张铁生,在答英语试卷时,他写了一首打油诗:“我是中国人,何必学外文,不会ABC,照样能当接班人。”因为交白卷,他竟然成了英雄,还被破格录取。着也算是考试史上的一个亘古未有的大笑话了。相信这样的笑话今后不会再发生了。
改革开放后,各种考试多了起来,而考场答卷闹的笑话也更加古怪。一个单位干部考试,因为全是干部嘛,监考的老师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。大家互相抄吧。要命的是,一个人交上来的卷子上答的选择题A,B,C,D都是反过来的(这里打不上反字,否则会很好笑),原来他是抄他后排的学员的卷子,抄的时候因为是反着的,就给抄反了,说明他自己连ABCD都不会写。
(石国权)
本文发表在《今古传奇》上